枣林华宴

原标题：枣林华宴

北方的小城朴实，敦厚。一年三季，有生命的地方，总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妆点。漫步于每条熟悉的小径，早春垂柳依依，白杨挺拔。初夏斜阳映桑榆，疏雨落梧桐。岂能忘了枣树，在孩子的眼中既爱又恨。爱那满树的红彤彤的枣子，恨那满枝桀骜不驯的硬刺，翻开记忆谁没有挨扎过。枣树，像是我们的老邻居了，多少年了，记不清了，在这块儿 略显贫瘠的土地上随遇而安的生长着，年复一年的奉献着。丑陋的枯纹一年年的加深，昔日的那群毛孩子早已展翅高飞而去，带走了枣树下曾经的往事几许。若干年后。偶有一日，无意中我步人一片树林。若不是那虬枝错节的黑色枝干，皲裂的树皮，透着一股沧桑与古朴的气息。我疑心自己也寻到了世外桃源。过于熟悉的景物让我忘记了自己置身于何方。就在我神思恍惚间，手中已然多了一张浅黄色的邀请函：“恭请宜林女士，赴枣林之宴。”精巧的纸卡散发着幽幽的清香，那淡雅的香味如此熟捻，醉人的芬芳指引我走向树林中去。寻路，寻路，误入枣林深处，恰遇蜂飞叶舞。甜香阵阵扑鼻而来，一簇簇黄色的小花隐匿于鹅黄的枣叶下，努力的绽放着，默默的散发着馨香。就在我沉醉于那袭人的芳香之时，一位身穿黄色衣裙的女子姗姗而来，纤指托玉瓶，打开瓶塞，一股浓浓的枣花蜜香直沁心扉。那淡黄色的粘稠液体犹如琼浆。我欲答谢美女赠蜜之恩，仙子已飘然远去。面容好熟悉，太相似于大姐。不知是花香还是蜜香，身在枣林我已辨不清方向。欲览满林的奇葩，欲听潺潺的水声。似有轻烟环绕，似有仙乐飘飘。我顺着林中小径奔跑。迷茫中，眼前被绿色萦绕，一顶顶盛装的华冠巍然耸立，一颗颗绿光闪闪的珍珠点缀其间。树下的青衣小童欢欣雀跃。童声脆如银铃，洒遍枣林的每一片叶尖。翘首期待一串串青涩的果实飞红，那不是我的前二十年？水声淙淙，我逆流而上。倩影纱衣舞蹁跹，朱唇微启笑嫣然，歌声飘过枣林去，万颗碧珠绛红点。这是儿时的那片枣林吗？这是凡间的枣子吗？此刻的我可是在仙境？那成群 的仙女哪里去了，莫不是化作了树上颗颗即将成熟的枣子？无数个问号印在脑海中。那黄里透红的俏丽容颜，在向我眨眼，我踮起脚尖，不由自主的摘下一颗，牙齿轻轻碰触间，清脆，微甜。我还想摘更多。好像那就是一颗颗的长生不老丹。“三姐”熟悉的声音里飘来一阵陈酿的甜香。我讶然。一位穿着浅红裙衫的女子飘然而至，那不是久别多年的四妹？她捧着一个土红色的瓷瓮，揭开那尘封的盖子，一颗颗红润润的枣子犹如刚刚沐浴完毕的仙子。见到四妹的我喜悦至极，枣不醉人人自醉，从不跳舞的我，竟舞的枣林也动容。枝头露出了一张张半掩在绿羽扇下羞红的圆脸。“姐妹们，落枣了。”是二姐那柔美的嗓音。眼前是影影绰绰秀丽的剪影，竹篮晃动，欢快的笑声惊落了满树玛瑙似的红。精致的竹篮儿满了，青青的柳条筐儿满了。永远盛不满的是远眺未来的心愿瓶。夕阳染遍萧索的枣林，落叶在树根旁，枣子在庭园中央。从此两两相望。是夕阳染红了枣子，还是枣子映红了夕阳。姐妹们的脸也红晕朦胧。华灯初上，温婉的夜色里，古筝声声，如水流淌。那一场华丽的宴会终于开场。霓虹灯下霓裳羽衣曲。佳丽翩翩舞今宵。金杯把盏，轻传玉盘，佳肴奇珍箸下盛宴。高脚杯里盛满玫瑰红色的汁液。我端起一杯轻轻啜着，好熟悉美妙的味道。桃汁？橙汁？红酒？好像统统都不是。八妹咯咯笑的弯下了腰“亲人，那是小枣汁”。我赧颜，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往日装在易拉罐里的小枣汁今日在高脚玻璃杯里也凸显了高雅的情调。“下面有请蜜枣登场”那是五妹爽朗的声音。白玉碟里半透明的棕色蜜枣颗颗，散发着惹人食欲的蜜色光泽。吃掉那半透明的水晶似的的枣子，哪管它虫子蛀不蛀牙。六妹的桌旁一直摆着个粉色的包装盒。“呵呵，六姐给大家带来 了什么美食，快快开启你的魔术盒。”七妹调皮的眨眨那细长的睫毛。我如获至宝的抢到手中，解开梅红色的丝带，盒子打开的瞬间，雪白的酥皮圆饼夺走我们的视线。六妹拿起小刀轻轻切为四瓣， 层层叠叠的皮包着红软的枣泥馅。精美的糕点不是单单用眼睛欣赏的，姐妹们不由分说的一饱口福。“九妹明天就要出嫁了，我们要送她一份最美的礼物。一起动手制作一个多层的大枣糕”一直浅笑不语的大姐发号施令。是哦，多年以前，谁家的女儿出嫁，总要在贴着喜字的红瓷盆里放一坨红枣镶嵌的精美枣糕。喻为“新生活，步步登高。”只觉得眼睛目不暇接，处处灯影人影，美食丰。只觉得耳旁百听不厌，歌声，乐声，欢笑声。“咣当”一声，钢盆儿落地响。咪咪慌忙跳出厨房。地上撒满晒干的满脸皱纹的红枣。我揉揉眼睛。哪儿有飘渺的仙境，哪儿有华丽的枣林之宴。哪儿还有众姐妹的身影。原来一切只是一场梦。炉火旺旺的，锅里的八宝粥咕嘟咕嘟响。泡泡破了，红枣 泛上来。儿子要吃童话故事中咕噜咕噜婆婆煮的八宝粥。熬粥的我坐在厨房软软的椅子上睡着了。我伸伸懒腰，望向窗外，此刻正值寒冷的冬天。院子里的枣树孤零零，凛凛然的矗立着。几度寒霜，几度风雪。酿得六月清香蜜，结的八月腮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