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活成一颗枣树
季节的转换总是在不经意间完成的,就像花骨朵儿,昨天还矜持地打着朵呢,一不留神,就呼啦啦地在枝头争奇斗艳了。刚刚买了打折的夏装,晨风里,竟有了一丝薄薄的凉。抬头望望,天,是秋才有的高朗。入眼的,还有墙角的枣树,它的枣,已是点点的红了。宅院里照例要种树的,石榴种在堂屋前,葡萄种在影壁前,香椿种在窗子前。那些地方向阳,通风,敞亮,热闹,既适合欣赏,又适合品尝。而皮皮实实粗粗咧咧的枣树,则可以种在墙角旮旯儿任何不占地不碍事不起眼的地方。记得小时候,爬上南房,一伸手就能摘到大队部夹道里种的脆枣,爬上北房,四大娘家的枣更是可着劲地吃。“庭前八月梨枣树,一日上树能千回”,青瓜绿枣,本来就是哄孩子的稀罕玩意儿。房檐上的瓦,被我们磨得锃亮。大人们爱怜地任我们爬上爬下,有时还会指指点点说,瞧,那儿有颗红得发紫的呢。
正像白居易《杏园中枣树》中写的,人言白果中,唯枣凡且鄙。一个凡字,一个鄙字,把枣树说到骨子里。老家的院子里有颗老枣树,没有人说得出它的树龄,也没人理会它的花期。五月里,是给枣树开枷的季节——拿把斧头,在树身上砍去一圈老皮,露出黄白的干,这样结的枣就多。可老枣树连开枷的可能都没有。因为它三分之二的树干已经腐烂掉了,剩余的那少得可怜的树干,岌岌可危地支撑着仰成型的足有三米多长的树枝。秋风乍起,树叶落尽,它光秃丑陋的摸样与一节枯木桩无异,几乎可以用它生火。院子里的枣树本来就极少施肥的,即使施,也不屑于它。多年来之所以没把它当柴烧,是因为它站在院子一角的位置,不碍事。
老枣树就这样静静地仰着身子,与清风为伴,与阳光共舞,年复一年,凭着残存的感觉认真地营造着一颗枣树的四季风景。春华秋实,周而复始,无怨无悔,无欲无求。它只知道它是一颗枣树,但它不知道它不是珍品,它结的枣核大,皮粗,生吃不脆不甜,晒干又干瘪少肉。它只能美丽给照耀它的阳光看,丰硕给予它共舞的清风尝。它固执地挺着,时常告诉自己,它是一颗枣树,如果连枣都忘了结,那它还算什么?
心烦气躁的时候,无所适从的时候,看看老枣树,一切都会释然:结好自己的果子,至少证明你是一棵树。